他上了年纪,手上的力气也不够,一下一下解得很慢。
“老师。”
“不要说话。”
“可是老师……”
“我叫你不要说话!”
他说着,终于费力地解开了所有的绑绳,“起来跪下。”
邓瑛不敢违逆他,忙起身跪下。
张展春直起身,对白玉阳道:“这是刑部的公堂,我本不该说这样的话,但我怕我没有机会再说,所以今日务必要失这个礼。”
他说着朝前走了一步,反手指向邓瑛,“你告诉你父亲,符灵原本是我与他最好的学生,我将符灵留给他,他却任由你们对其如此羞辱。
皇城营建四十年,他在工程上不过十年,他知道多少?啊?”
他说完哑笑一声,指向堂外,“听说他两日不肯见杨伦,怎么,他自己不肯对我这个老友动手,也不准他自己的学生之间顾念同门之谊?无耻之徒!”
他这一通骂得白玉阳天灵盖涨疼,张口想要说什么,却听张展春的声音又高了的一层。
“不用跟我解释。”
“张先生……”
“呵。”
张春展冷笑,“你们不是想知道那两万匹砖资银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吗?你手上那本账册是当年的实账,不仅有十年的,还有贞宁五年,六年,七年,八年,所有的营建款项,你先看,看了我来受你们的审!”
第25章阳春一面(三)
白玉阳是张展春的晚辈,此时不敢狂妄,但他身居刑部正堂,又不能不作为。
一时不知如何自处,不自觉地端起了茶盏。
齐淮阳见状,斡旋道“尚书大人,既有了实账,我等合该一道核看后再议。”
白玉阳就着端茶的手臂,拂开台案上的卷宗,又抬手摁了摁太阳穴,方接过齐淮阳的话道“先将二人收监,押后再审。”
杨伦听完这句话,暗松了一口气。
张展春闭上眼睛。
他本已重疾缠身,此次来京车马颠簸,全靠一口气撑顶着,此时气灭,顿觉胸闷难当,眼前阵阵发黑,身子往后一仰,险些栽倒。
邓瑛忙站起身扶住张展春,对白玉阳道“白大人,请容邓瑛照顾老师。”
白玉阳起身摆手道“将二人关押在一处。”
刑部的大牢十分阴寒。
贞宁十一年年底,皇帝才因太后千秋大赦过一次。
因此牢中关押的囚犯不多,且大多已判了秋决,了无所望,人息平平。
为了让邓瑛照顾张展春,白玉阳没有让他戴镣铐,但即便如此,牢中湿冷,他的脚伤仍然寒疼的厉害。
“是去年年底在这里伤的吧。”
张展春看他背对自己在撩看脚腕,便靠在墙上轻问了一句。
“我没事。”
邓瑛否认过后,张展春也没再往下问。
他仰起头,看着头顶苔痕斑斑的木梁,怅然道“我在乡里听说邓颐的事以后,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跟你别过了,没想到,有生之年,还能再看看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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