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现在是二年半以后的四月中旬。

这一年春天来得比往年早。

就在这个时候在布登勃洛克家里充溢着愉快的气氛,令老约翰布登勃洛克高兴得不时吟唱,他的儿子也乐得喜笑颜开,因为他们家里刚刚发生了一件事。

&esp;&esp;星期日早晨九点钟左右,参议坐在早餐室的一张棕色大写字台前边。

这张写字台摆在窗户前边,圆拱形的桌盖借助一个非常灵巧的机关已经推进桌心去。

他面前摆着一个厚厚的鼓腾腾地装满了文件的皮包。

然而他拿出来的却不是什么文件,而是一本金边封面烫着花纹的记事簿。

只见他专心一志地俯在上面,正用他那纤细、秀丽的笔体振笔疾书。

除了偶尔把他的鹅翎笔向沉重的墨水瓶里浸一浸外,他几乎一刻也不停歇。

&esp;&esp;春风从花园里挟裹着一股新鲜温柔的香气吹进屋里,不时地把窗帘没有声息地轻轻地吹拂起一点来。

花园里的蓓蕾正浴在温煦的阳光里,两只小鸟正无所忌惮地一问一答地啁啁叫着。

炫人眼目地日光照射在早餐桌上的雪白的台布上,也照射在古老的瓷器的金边上通向卧室的门没有关,可以听到约翰布登勃洛克正在低声哼唱一支滑稽的老调子:

&esp;&esp;这个人儿,老实能干,殷勤和蔼,讨人喜欢;他不仅会煮汤也会摇摇篮,只是浑身橙子味,又苦又酸!

&esp;&esp;他正坐在床边,用一只手均匀地摇动着一张小摇篮。

小摇篮悬着绿缎子床帷,摆在参议夫人挂着帐幕的大床旁边。

她和她的丈夫为了使仆人少跑一些路,暂时搬到这里来住,让老夫妇俩睡在中层楼的,他为他的双亲祈福,为他的妻子、孩子和自己祈祷,同时也没忘了为他的哥哥高特霍尔德祈祷最后,他摘引了一句圣经里的格言做为结尾,写了三个“阿门”

这才把沙子撒在本子上,倒靠在椅背上,长叹了一口气。

&esp;&esp;他翘着二郎腿,慢慢地往回翻着这本子,又不时停下来读一段纪事,或者一段沉思的纪录,这些记载都是他亲手写下来的。

每次读完后,他心里就再一次为了充满对上帝的感激而喜悦起来,因为无论他处在什么危险中上帝总是使它化险为夷。

一次他出天花,生命垂危,所有的人都认为他生命已经无望,可是他还是活过来了。

又有一次,还是在他的童年时期,他去看人家筹备婚礼。

这家人正在酿啤酒(当时还习惯在自己家里酿酒),一只巨大的酿酒的木桶摆在大门前边。

不知道怎么回事,这只大桶翻了过来,匡朗一声巨响扣在这孩子头上。

那声音惊动了左邻右舍,六个人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桶竖起来。

他的头被木桶磕碰得稀烂,鲜血顺着胳臂腿一个劲地往地下淌。

他被人们抬进一家铺子里,因为他胸口还有一口气,所以还是派人去请来医生和外科医生来医治他。

可是大家都劝他父亲听天由命,这孩子伤的太重,看来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可是结果怎么样呢?万能的上帝又使他痊愈了!

当这件儿时的惨剧在参议的脑子里再重演了一遍以后,他又拿起笔来,在他的最后一个“阿门”

后边添上了一句话:“啊,主啊,我要一生一世地赞美你!”

&esp;&esp;还有一次,当他还很年轻的时候,在去贝尔根的途中,上帝拯救了险遭灭顶之灾的他。

关于这件事簿子里这样记载着:“驶行北海的货船进港以后,每次碰到涨潮的时候,总是要费很大力气才能从堵塞的小艇中间穿过才能靠拢我们的码头。

那一次我正脚踏着船边的桨架,脊背靠着一只小救生艇,努力往码头那边驾驶这条平底船。

突然我蹬着的那个橡木桨架断了,我一个倒栽葱猛地跌进水里。

我从水里伸出头,近处却没有人够得着我,也就无法把我拉上来;等我、画着纹章的市民证书,印信保险单,祝贺诗,以及别人请求布登勃洛克家哪个人作教父的信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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