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有人五分钟之内回原部队集合,清点人数。”

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的炮击刚刚停歇,阵地上又响起了军官的声音。

“又他妈得去送死了。”

张涵捏着只剩烟屁股的香烟,狠狠碾灭在防炮洞熏黑的混凝土墙上,蹭下几道焦痕。

洞口因炮击出现塌陷,他不得不弓着腰,避开头顶悬着的碎石块,费力地爬出洞口。

那具被冲击波震死的士兵遗体还横在雪地里,积雪裹着混凝土碎块,盖住了大半个身子,只露出半截僵直的手臂。

张涵走近时放慢脚步,侧身抬起一只脚,小心翼翼地跨过尸体,生怕踩到那僵硬的肢体。

下方的滩涂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,巨大的弹坑一个挨着一个,坑边焦黑的泥土翻卷起来,不少弹坑还冒着黑烟,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。

原本覆盖的积雪完全消失,露出颜色暗红的沙土。

沙滩上散落着大量死鱼,白花花的鱼肚朝上,有的鱼身上还带着灼伤的痕迹。

江水浑浊不堪,不断有翻着肚皮的死鱼被冲上沙滩,一些鱼还在微弱地挣扎,鱼鳃不断开合,吐出带着血丝的水。

刚直起腰,就看见阵地后方空地上,一百多名被缴械的士兵正被宪兵押解着走来。

40多名宪兵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,枪口抵着队伍最后一排,偶尔用枪托砸向走慢的人。

队伍最前排的老李两条腿彻底瘫了,只能由左右两名同样被绳索捆绑的逃兵,肩膀死死架住他的胳膊,身体向后仰着,咬着牙拖着他往前挪。

“跑的时候跟野狗似的,现在连条死蛇都不如?”

走在队伍侧边的宪兵斜睨着老李,嘴角挂着渗人的冷笑,“早知道往回跑那股劲,留着打仗不好?”

话音落下,周围几个宪兵跟着哄笑,有人甚至蹲下身子,用刺刀挑起老李歪斜的下巴左右打量:“看看这怂样,刚才逃跑还敢回头放枪?”

“得了吧,就他们那狗屎枪法,”

另一个宪兵踹了踹队伍末尾的逃兵,步枪抵住对方后脑勺,“子弹八成全喂雪地里的耗子了!

省省力气,待会刑场的土还等着拿他们血来浇呢!”

老李抬头想挣扎,却被左右逃兵架得更紧,只能歪着脑袋,在寒风里淌着泪,茫然扫过周围冰冷的刺刀和麻木的面孔,最终定格在某个虚无的点上。

“唉,命中注定啊。”

张涵猛地别过头,加快速度往前走,刻意把脚步踩得很重,“叫你别跑,你要跑,现在被抓到了,好了,吃枪子吧。”

这话尾音发颤,不知是冷得哆嗦,还是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在作祟。

两人好歹同甘共苦了几天,甚至在夜里互相加油鼓劲,说等打完仗就回家吃顿热乎饭。

但此刻,两人的身份却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。

一个被绳索捆着,双腿拖在地上,由同伴架着往刑场走去;一个攥着步枪,即将走向未知的炮火。

这转变快得让人喘不过气,昨天还并肩作战、互相掩护的战友,今天却隔着一道冰冷的命运鸿沟。

老李成了众人唾弃的"

逃兵"

,而张涵只能装作视而不见。

而战场上哪有绝对的对错,不过都只是为了活命的可怜人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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